武汉大学研究生宿舍(武汉大学研究生宿舍真实照片)
武汉大学研究生宿舍,武汉大学研究生宿舍真实照片
出现宿舍紧缺的不止一所高校,长期以来,让部分学生校外租房是高校应对的办法之一。 (视觉中国/图)
始建于南宋的湘潭文庙,先后在元、明两个朝代毁于战火,如今它红墙黄瓦的形制主要来自于1947年和1983年的两次修葺。2022年9月,社交媒体流传称,这座用于祭祀儒家圣人的建筑,即将成为湖南科技大学部分研究生的校舍。
坐落于湖南省湘潭市的湘潭文庙,上世纪曾作为湘潭师范学院南校区所在地。2003年,湘潭工学院和湘潭师范学院合并组建湖南科技大学,文庙被划入湖南科技大学雨湖校区。2022年8月中旬,有学生询问老师得知,2022级教育学院、人文学院、马克思主义学院和商学院的四百多位研究生新生将入住雨湖校区。
雨湖校区已停用多年,包括了湘潭文庙及在此基础上扩建的昭潭书院等建筑。在社交平台8月中旬开始流传的照片里,脚手架搭在摇摇欲坠的窗框旁,有学生注意到,周围建筑也刮上了一层腻子粉。大部分学生并没有因为要住进充满历史底蕴的建筑而欢欣雀跃,眼下,他们更担心翻新后产生的甲醛。
该校2022级硕士研究生陈烨前往雨湖校区施工现场,看到“十几个身着便服的施工人员正在紧急施工,水泥钢筋堆在地上,尘土满天飞扬”。
2022年8月19日,学生拍摄到的湖南科技大学雨湖校区修缮现场。图中建筑为昭潭书院建筑。 (受访者/图)
8月22日,作为回应,湖南科技大学研究生院在该校新闻网发布了“实地调研昭潭书院维修项目进展情况”,展示了多幅维修完成度更高的现场照片,多数仍搭着脚手架。
宿舍紧缺并非该校独有,2022年秋季学期到来前,不少高校为之推出过渡措施。8月21日,湖南师范大学发布公告称,将租用距学校十余公里的金海谷郡中学校舍作为过渡性学习、住宿场地,安排两千余名研究生新生入住一年;安徽大学则准备把近三千名研究生新生迁至合肥经济学院。
人们很容易想到,高校宿舍紧缺与扩招相关。湖南科技大学研究生院综合办公室一名负责人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,“扩招人数很多,宿舍紧张也是事实。”
2019年,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总数为91.65万人,到了2021年,这一数据到了117.65万。而在2022年,全国考研报名人数已达457万,是近十年涨幅最大的一年。随之而来的校园基础设施,却难以追上扩招速度。
宿舍紧缺存在已久
湘潭文庙原已被列入修缮计划。据当地媒体报道,因建筑存在不同程度的损坏,亟须加固修缮,2021年6月,湘潭文庙保护修缮被列入湖南省2022年度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保护项目计划。
按照湖南科大的新规划,修缮不仅仅是让文物复原。湘潭文庙是湖南科大雨湖校区的主体建筑,当地媒体2022年4月报道,学校计划恢复雨湖校区办学功能,在三年内达到1000名在校研究生规模。
该校教育学院党委书记李炳煌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,建设昭潭书院是“学校长期发展的需要”——昭潭书院为湘潭文庙基础上扩建而成。
校园环境是学生报考的重要考虑因素。在陈烨的印象里,南北校区建筑面积有一百余万平方米,还有樱花园、梅花园等各式景观。同为2022级研究生的周迟,看重的则是校本部的硬件资源。在她的印象中,本部校区“占地三千多亩,航拍七八分钟都拍不完”,图书馆、体育馆和溜冰场等设施应有尽有。
按照教育部发布的《2022年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工作管理规定》,高校招生章程应按相关规定公布住宿情况以及培养所在校区等内容。但接受采访的部分学生表示,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前对此并不知情。
8月22日一场临时召开的线上座谈会上,学生们表达了关心,6月开始修缮,8月刷漆,等到9月入住时是否会存在甲醛超标问题?湖南科大马克思主义学院原党委书记廖和平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应,“学校肯定会为学生的安全健康做好准备工作。”
至于雨湖校区图书馆、办公楼尚未修建存在的教育资源短缺问题,廖和平认为,可以通过云端方式获得本部资源。
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宿舍紧缺的不止一所高校,一些高校甚至无法和湖南科大一样,找到多余的校区修缮再利用。
湖南大学在2022年研究生新生入学报到须知中提出“住宿申请预定制”,表示因宿舍资源有限,仅能在一定范围内提供房源。西南交通大学则在入学手册上说明,将根据提交住宿需求的“先后顺序”,依次安排学生住宿,据媒体报道,至少有200名硕博新生将无宿舍可住。2020年,湖南师范大学研究生新生,也曾需要“排队”等宿舍。未分配到床位的同学,需自行到校外租房。
长期以来,让部分学生校外租房是高校应对宿舍紧缺的办法。早在2018年,网文《为了留在北大,我可能要花二十万》就曾在社交平台流传。数名北京大学2018级硕士新生反映,只有55%的新生能入住北大万柳公寓。而复旦大学,除部分专项计划外,从2019年起也不再为专硕研究生安排校内住宿。
为了分散沉重的住宿压力,高校往往采用不为非全日制硕士研究生、专硕研究生、定向就业类别研究生提供住宿或缩短住宿时间等方式。清华大学、北京师范大学、上海交通大学、中国人民大学、同济大学、南京大学、厦门大学等高校均有类似做法。
上半年才决定扩招
“近几年就业率下降,研究生扩招成了大趋势,”廖和平说,“学校每年都响应扩招,本部宿舍资源不够用,才把雨湖校区利用了起来。”
2020年,教育部、国家发改委和财政部曾联合发布《关于加快新时代研究生教育改革发展的意见》,明确提出硕士研究生招生规模将稳定扩大。三年来,考研人数年平均增长15.9%。
以湖南省为例,2021年8月,《湖南省“十四五”教育事业发展规划》提出,2020-2025年间,湖南省高等教育在校生规模指标,要从216.79万人增加到260万人。其中,研究生在校生规模计划从11.85万人增加为12万人,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则要达到6.36%的增幅指标。
然而,扩招的速度远快于宿舍建设的速度。华南理工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副研究员王应密曾分析,2000-2019年间,高校校舍建筑面积平均增幅仅为3.35%,这一数据低于研究生扩招人数的年平均增长率12.60%。
李炳煌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扩招是上半年才决定的,扩招近两千人,“学校不可能在四五个月内扩出两千个床位”。
2020年4月10日,山西太原某高校开学前,工作人员对宿舍进行消杀。图文无关。 (视觉中国/图)
扩招往往并非完全是学校自己的决定。2022年8月,安徽大学拟安排近三千名研究生入住合肥经济学院。据该校学生反映,安徽大学在合肥经济学院租下宿舍和教学楼,作为新增的金寨路校区。“(学校)去年扩招两千,今年扩招五百,校舍、实验室、师资并不能完全支持。”安徽大学一位老师表示。
高校对招生指标的决定权有限。福建省教育考试院副研究员罗立祝曾撰文介绍,每年,教育部将规定好的国家招生规模总量分送到各省,各省再制定本省分学校、分专业招生计划。在省级教育部门给定“指标”的前提下,尽管高校可以按照自身发展需求上报招生计划数,但这个数目需要符合省里分配给各个高校的招生计划数。
值得注意的是,指标的大幅增加,往往还与社会重大事件的应急决策相关。2003年SARS、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、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发生的当年,研究生招生规模增幅分别达到32.7%、14.4%和24.4%。
王应密认为,这些特殊背景下的扩招,往往基于整个社会发展的层面考虑,“容易造成行政性指标和高校的实际办学情况脱节”。
“整体扩招,压力就到高校来了。”前述湖南科技大学研究生院综合办公室负责人对南方周末记者承认,“但短期内高校也修不了宿舍,这些都是实际的困难。”
新建宿舍难
修建宿舍是解决问题最直接的方式,但目前来看,这可能是最难实现的方式。“背后涉及土地管理和教育经费等多重因素。公办高校建筑用地往往需要经过多个部门的层层审核,建设规划新校舍,严格的土地管理和审批制度常常是高校面临的第一道难关。”王应密说。
教育经费问题更为棘手。一方面,高校的教育经费存在结构性短缺问题。近年来,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支出占GDP的比例,始终维持在国际标准4%以上。但在具体实施中,王应密观察到,“教育经费更多向初等、中等教育倾斜,高等教育经费增幅相对不大。”
以2020年中国教育经费执行情况为例,学前教育、义务教育、高中阶段教育、高等教育经费总投入分别为4203亿元、24295亿元、8428亿元、13999亿元,增长幅度则分别为2.39%、6.55%、9.14%、3.99%。
对湖南科大这样的省属高校而言,“修缮”的可行性远远大于新建。“就算买了地皮,还要再盖楼,没有地方政府的支持,仅靠高校的办学经费可能无法支撑。”王应密说。
即便是有限的教育经费,需要用于哪些方面,也有严格的规划。王应密观察到,疫情以来,高校软件设施的投入比例呈增长趋势。“这些教育经费多被投资于智慧教室、校园信息化建设、学生奖助学金、通选课程和学科专业建设上。”相较于校舍等硬件资源,软件设施见效快、时间成本低,常常更受高校青睐。
南方周末记者注意到,在湖南科技大学公布的2022年财务预算中,高校“双一流”建设专项支出预算达4060万元,比基础建设支出多676.82万元,而在2021年,这一差距为1411.5万元。
这样的区别也体现在学科差异中。2020年初,教育部曾明确提出,研究生计划增量重点投向人工智能、临床医学、公共卫生等专业领域,不少高校不得不加快相关实验室的建设。然而,“一个实验室整体性的建设耗费巨大,常常需要以几千万为单位”。王应密指出,在总资金有限的情况下,要想再把经费投入到宿舍建设,难免捉襟见肘。
除了新建宿舍,是否有其他解决宿舍紧缺的办法?有高校通过制定“滞留生”宿舍退出机制,对未修满学分、论文不合格、休学退学、出国交流等在读年限超期的博士研究生、硕士研究生进行集中清退,流转宿舍资源。还有高校穷尽办法,腾转出部分校内设施,把学术中心、办公楼等楼栋改造为学生宿舍,缓解住宿紧张。
高校后勤社会化也成了一种方案。一些学者认为,可以参考国外高校后勤运作模式,将相当比例的后勤事务由社会团体或企业承担。早在1999年高校大扩招,出现高校后勤承载力与招生规模不匹配,这一模式就曾被推广。2000年《关于进一步加快高等学校后勤社会化改革的意见》曾提出,要在3年左右的时间里,“在全国绝大部分地区基本实现高等学校后勤社会化”。
此前,国外高校已有成熟的运营模式。在日本,高校后勤保障通常交由社会第三方,包括属于群众性组织的学生生活协同组织,以及通过招标形式选取的社会企业。
在中国,早在2002年,武汉大学通过多方筹资,投资近千万元,集中更新与改造硬件设施,改善了校内环境。此后,国内校园后勤市场扩大,服务外包项目逐渐增多。
“除了调整经费投入结构外,政府协助高校引入市场的力量,借助资本建立学生公寓,也是可行的模式”,王应密表示。但由于后勤社会化的政策法规尚未清晰,高校后勤社会化改革并不顺利,未来还需要继续调整方向。
对于眼下的宿舍紧缺问题,已有几所学校结合学生诉求,调整了相关政策。2022年8月17日,西南交通大学发布通告称,学校将暂时使用学术交流中心及租用附近商用公寓楼,同时启动宿舍楼改扩建工程。同月24日,湖南师范大学宣布取消将2022级研究生住宿安排在中学的决定,“力争在校区内及学校周边安排住宿”。
但这场宿舍风波中,更多高校至今尚未做出官方表态。
(应采访对象要求,陈烨、周迟为化名)
南方周末记者 苏有鹏 南方周末实习生 庄泽铃
武汉大学研究生宿舍(武汉大学研究生宿舍真实照片)